惟觉法师:六祖坛经行由品

2024-12-21 21:13:291

惟觉法师:六祖坛经行由品

六祖坛经行由品一

 

(一)950618

 

  《六祖坛经》所讲的是顿悟自心、直了成佛的法门。〈行由品〉是叙述六祖大师出生、学佛、悟道及悟后保任、弘化度众的因缘。「行」,就是这一生乃至于过去生的修行;「由」,就是来由、因缘。如释迦牟尼佛以一大事因缘出世,一切菩萨、祖师也有其来去之缘由。众生的行由是随业受报、流转生死,由于过去生造了善业、恶业,所以今生必须领受苦乐等果报;菩萨是乘愿再来,由于过去的心愿、修证,今生再来度众生、弘扬佛法,六祖大师即是如此。

 

  「六祖」是说法的人,「坛经」是所说的法。禅宗从释迦牟尼佛开始,在灵山会上传法给迦叶尊者,迦叶尊者为西天初祖,一直传到西天第二十八祖达磨祖师,再将心法传至中国,是为东土初祖。「祖」,就是祖师,能够上承佛心,下化众生,就可称师、作祖。所谓祖庭、祖堂,是指法脉的发源地,在此则是心法的发源地。「坛」是指处所,用土堆高的矮台称为坛,六祖大师就是在台上说法。

 

  「经」,一般来讲,佛所说的法才称为经。经通于五种人说:一者、佛自口说,二者、佛弟子说,三者、仙人说,四者、诸天说,五者、化人说。但这些都必须经过佛的印可才称为经。为何《六祖坛经》可称为「经」?因为六祖是经过五祖传法、印可,溯其本源,祖祖相传诸佛心印,所以仍是经佛所印可。

 

  「六祖」,有因有果,一者六祖是说法的因人,是讲这部经的祖师,再者六祖大师也是果位上的圣者。大师是尊称,「大」是指所悟、所修得之法大,证得之果大;「师」则指能自利利他。怎么样才能够担当大师呢?不论证悟的境界、定力都大,还具足大慈悲、大智慧、大福德,又能以大慈悲、大智慧、大定力、大愿行,将所体悟的道理,惠施众生,就称为大师。

 

  六祖大师所说之法是真正的宝。在佛法中,有佛宝、法宝、僧宝;「经」属于法,是为法宝。法宝不同于世宝,世间的金银财宝有穷尽之时,而法宝取之不尽、用之不竭,如大明灯,能照破黑暗、破除无明,令众生了生脱死、转凡成圣。契悟正法,就能了生死、开智慧,所以我们可藉由《六祖坛经》这部法宝,来契悟自性的心宝,体会法宝的真实妙用。

 

  「经」者,路也。遵循这条大路,就能够到达宝所。「经」有贯、摄、常、法四种作用。贯,是贯通;摄,就是能够把所有的道理包含、摄受无遗;常,是不变;法,是上契诸佛之心,下化众生之机。依据六祖大师所说的道理而行,能够使自己走向光明,悟心性、证菩提,所以称为宝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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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二)950625

 

  时,大师至宝林。韶州韦刺史与官僚入山请师出,于城中大梵寺讲堂,为众开缘说法。师升座次,刺史官僚三十余人、儒宗学士三十余人、僧尼道俗一千余人,同时作礼,愿闻法要。

  这段是讲六祖大师到宝林寺弘法的盛况。法性寺就是现在广州的光孝寺,当时六祖大师从法性寺到宝林寺弘法。〈法宝坛经序〉提到:「先是西国智药三藏,自南海经曹溪口,掬水而饮,香美,异之!谓其徒曰:『此水与西天之水无别,溪源上必有胜地,堪为兰若。』随流至源上,四顾山水回环,峰峦奇秀。叹曰:『宛如西天宝林山也。』」依据〈法宝坛经序〉的记载,西天竺有位智药三藏法师,到曹溪口掬水而饮时,觉此水香甜甘醇,法师跟他的弟子说:「这水和西天的水没有差别,水的源头必有胜地。」于是缘着水流而上寻找,结果一看,「山水回环,峰峦奇秀」,上面的山峰、山峦,奇特秀丽,法师赞叹此地仿佛是西天的宝林山一样。智药法师对曹侯村的居民说:「这个地方应该建一座寺庙,一百七十年后,当有无上法宝在此演化。」所以在当时,智药大师就知道这个地方,将来定有高僧(六祖大师)得佛心印,在此弘化,这就是宝林寺的缘起。

 

 

  时,大师至宝林。韶州韦刺史与官僚入山请师出,于城中大梵寺讲堂,为众开缘说法。

  六祖大师从法性寺至宝林寺,遇到韶州韦刺史。韶州就是现在的广东韶关,刺史是唐朝所设的官名,等于现在的市长。每个朝代的政治制度都不一样,例如在汉朝的政治组织里,凡是管理内政、宗教的就称为「寺」;过去称为寺,现在则称为部,如管理外交的外交部,管理内政的内政部。韶州韦刺史与官僚入山请师出,于城中大梵寺讲堂,为众开缘说法。僚是指属下,韦刺史与他的同僚入山,一起到宝林寺,请六祖大师到韶州大梵寺为大众展开说法的因缘。

 

 

  师升座次,刺史官僚三十余人、儒宗学士三十余人、僧尼道俗一千余人,同时作礼,愿闻法要。

  六祖大师升座说法时,在下面听法的人,有刺史官员三十余位,儒宗学士三十余位。「儒宗」,就是以儒家为根本,专门修学儒家四书五经,「宗」是宗趣,以儒家的内圣外王之道为宗趣,就称为儒宗。「学士」是指很有学问的人,参加科举考试,经过秀才、举人,达到进士,就称为学士。另外,对读书人的尊称,也可以称学士。总之,秀才、举人、进士等,加起来一共有三十余人。「僧」是出家男众;「尼」是出家女众;「道」是一般崇奉道教的人,或指道士。「俗」就是在家学佛的人,称为俗家弟子。佛法通常以「缁素」来称僧俗二众,「缁」代表出家众,缁衣就是出家众穿的衣服,将衣服染成青、黑、木兰色,称为缁衣;「素」是指白衣,在印度一般在家居士都穿白衣。受过五戒的居士称为近事男、近事女,或优婆塞、优婆夷,凡佛门的在家弟子,统称为俗。广义来说,「俗」也不一定是受三皈、五戒的人,只要对佛法有信心的人,也可以称为俗。这时共有一千余人到场,请求六祖大师开示法要。

 

 

  大师告众曰:「善知识!菩提自性,本来清净,但用此心,直了成佛。」

  大师告众曰:「善知识!菩提自性,本来清净,但用此心,直了成佛。」这时六祖大师登座说法,「善知识」在此通称大众,就是称赞闻法的大众很有智慧,能来此听闻佛法。大师告诉众人,道没有别的,真正的道就是菩提自性。

 

  「菩提」是觉悟的意思。这念心觉悟了,即是菩提心;没有觉悟,就称之为众生心。同样是这念心,却有迷、觉之不同。迷,就是贪着世间上的财、色、名、食、睡,为财、色、名、食、睡所转,看到好的东西就想要贪求。一是迷于外境:不了解外在的事物是虚妄不实的,因此被外面的尘境所迷。二是迷心:不知道这念心本具无量的智慧、无量的功德、无量的神通妙用。菩提自性,是指我们自己的本心、本性,每个人都有这念觉悟的心,这念心本来就是清净的。「但用此心,直了成佛」,什么是「但用此心」?就是时时刻刻保任这念本来清净的心,不拐弯抹角,自然可以成道、成佛。佛就是觉悟的意思,觉悟这念心就是佛。

 

  有人问:「既然是本来清净,为什么还要修呢?」我们这念心,本自具足清净的智慧与功德,但被五欲境界所迷惑,心水就浑浊了。现在这心水当中,既然有波浪、浑浊了,清净的作用就无法现前。什么是清净的作用?水可以照天照地,天上的月亮、人的影子都能看得见,能够照了无遗。心也是如此,心念清净就可以照见万象万物,所谓「胡来胡现,汉来汉现」、「相来则现,相去则无」。

 

  修行,不是另外修出清净之水,也不是另外求清净之水,这水是本具的,因为有波浪、有沙石,所以清水变成了浊水。现在只要将波浪停止,清净的心水就会现前。由于众生看不破、放不下,这念心时时都在起心动念、患得患失,所以就没有智慧、没有灵感。在浑水当中本来就具有清水的特性,但要如何才能显现这清净的作用?第一,先把泥沙沉淀下去,把外面的名、利、财、色看破放下,放下以后,心就不起波浪。第二,泥沙沉淀下去,上面的水就是清净的;这个功夫修成,就能产生感应、灵感,但是达到这个境界,还要不执着。第三步,把渣滓化掉,就能真正成为完全纯粹的清水。所以清水不是修出来的,只是化掉泥沙、平息波浪就可以了。而「菩提自性」也是同样的道理,这念心本来清净,只要不打妄想,不起贪、瞋、痴,不造杀、盗、YIN,时时刻刻保持了了分明、处处作主,就是但用这念心,直了成佛,「当体即是,动念乖真」,这就是佛。

 

  「菩提自性,本来清净,但用此心,直了成佛。」上根利智的人一听这个道理,马上就能契悟,知道佛在哪里。现在一般人不了解,以为佛在外面、道在外面,就去祈求外面的事物,这就称为外道。「外道」就是心外求道,如果在心外去找道,始终见不了道。佛门中的人,假使执着外面的境界,就称为佛法中的外道。所以「但用此心,直了成佛」,心清净了,未来的佛土就清净,不须寻求外面的净土。要想求生净土,只要回光返照,直了此心,不起贪、瞋、痴,不造杀、盗、YIN,修一切善、断一切恶,修了善也不执着功德、不起我慢,始终不离当念,这样就能成道、成佛、生净土。

 

  以上是一个总纲,接着是六祖大师说明自己依此道理修行而契悟,证明这是成就道业的正法。就如同佛陀「三转四谛」一样,第一示相转,示四谛之相;第二劝修转,劝之修行;第三作证转,以自己的修行来证明所言无误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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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三)950702

 

  善知识!且听惠能行由得法事意:惠能严父,本贯范阳,左降流于岭南,作新州百姓。此身不幸,父又早亡,老母孤遗。移来南海,艰辛贫乏,于市卖柴。

  六祖大师的父亲本来籍贯在河北范阳,后来被朝廷贬官,流放到岭南新州,贬为平民。父亲早亡,剩下母亲和惠能,孤苦伶仃。这是六祖大师叙述自身的家庭状况,父亲早亡,母亲守寡,家中亦无兄弟。后来迁移到南海,艰苦贫乏,家徒四壁,靠着上山砍枯木,到市场去卖柴,维持家庭的生计。

 

  时有一客买柴,使令送至客店。客收去,惠能得钱,却出门外,见一客诵经,惠能一闻经语,心即开悟。

  那时有一客人来买柴,请惠能挑到客店里面。惠能把柴送到客店,才收了钱,刚出门,就听到一位客人在客店诵经,惠能一听到经文,心即有所领悟。

 

  遂问客诵何经?客曰:「《金刚经》。」复问从何所来,持此经典?客云:「我从蔪州黄梅县东禅寺来,其寺是五祖忍大师,在彼主化,门人一千有余。我到彼中礼拜,听受此经。大师常劝僧俗,但持《金刚经》,即自见性,直了成佛。」

  这一段说明了惠能大师亲近佛法及入道的因缘。惠能在客店卖柴,收了钱,准备要离开时,刚一出门,就听到一位客人在客堂里诵经。惠能一听,心即开悟,问这位客人诵的是什么经,客人说是《金刚经》。惠能再问:「这部经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?」客人说:「这部经是从蔪州黄梅五祖大师处请来的。五祖弘忍大师在东禅寺弘法,弟子有一千多人,我到那里参学礼拜,听闻这部经。五祖大师常劝僧俗持诵《金刚经》,由此见自本性,见性成佛。」

 

  惠能闻说,宿昔有缘,乃蒙一客,取银十两与惠能,令充老母衣粮,教便往黄梅参礼五祖。惠能安置母毕,即便辞违,不经三十余日,便至黄梅,礼拜五祖。

  这一段就是惠能大师得法的因缘。惠能由于宿世慧根,听到客人诵《金刚经》,当下契悟这念心。客人知道惠能有所体悟,心想:「我诵经多年尚未开悟,你一听就开悟,那一定是乘愿再来的菩萨!」惠能虽想去参访五祖,但是自己没有旅费,而且担心家里的老母无人奉养,因此左右为难。一位客人于是发了大慈悲心成就惠能,送了十两银子给他做母亲的生活费用,让他可以安心到黄梅参礼五祖。不到三十多天,惠能就到了黄梅,礼拜禅宗五祖弘忍大师,亲近正法。

 

  祖问曰:「汝何方人?欲求何物?」惠能对曰:「弟子是岭南新州百姓,远来礼师,惟求作佛,不求余物。」

  惠能从广东赶了三十多天的路,来到湖北黄梅,礼拜五祖弘忍大师。五祖问惠能:「你是什么地方的人?到这里来想求些什么?」惠能回答:「弟子是岭南新州的百姓,来礼拜师父,什么都不求,只求开悟、成佛。」

 

  祖言:「汝是岭南人,又是獦獠,若为堪作佛?」惠能曰:「人虽有南北,佛性本无南北。獦獠身与和尚不同,佛性有何差别?」

  在中国古代,边疆民族分为东夷、西戎、南蛮、北狄,因此住在南方的人就称为蛮子或獦獠,就是下等人的意思。獦獠就是一般人所谓的蛮夷,这个地方的人未开化、没有文明,都住在山林、石洞当中。五祖说:「你是岭南人,又是尚未开化的獦獠,怎么能成佛呢?」惠能答复五祖:「人有南北,佛性本无南北。獦獠身与和尚身不同,但佛性有何差别?」在南方的称南方人,在北方就称为北方人。假使南方人到了北方,就成了北方人;北方人到了南方,又变成南方人了。总之,人虽有南北之分,然而「佛性本无南北」。就像诸位现在听法的这念心,没有一个形相,既然没有形相,去哪里找东西南北?因此,人的佛性并没有东西南北之分。

 

  佛性虽无南北,但是同样是人,獦獠身与和尚身却不同。这是指所穿的衣服、所说的语言及生活习惯不尽相同。「和尚身」是指出家的比丘,有道行的人;「獦獠身」则是没有开化的人。虽然在身分及形相上有所不同,可是不论獦獠身或和尚身,都还是要穿衣、吃饭,而知道穿衣、吃饭这念心,并没有在家相或出家相的分别。和尚身的这念心,在眼知道见、在耳知道闻;獦獠身的这念心,在眼也是知道见,在耳也知道闻,能见能闻的这念心是等无差别的。就理上而言,佛性是平等没有差别的;但在事上来说,众生的见闻觉知仍有粗细、染净之别。佛菩萨和众生,同样都有这念心,只是前者是悟,后者是迷。

 

  因为佛性没有一个形相,所以二者并没有差别。这是惠能大师答五祖的话。这些话相当有智慧,不是普通人可以答得出来,必须要有慧根、有悟性的人,才能有这种智慧。如同当年的达磨祖师,未出家前是香至王的三太子,他在那时与般若多罗尊者辨珠的答复也相当有智慧──外在的宝珠和我们自性的宝珠不可相提并论,外面的宝珠不是真正的宝;须有这念智慧心,才能知道外面的宝珠是宝。所以,必须先有智慧之宝,才能辨别外在的宝珠。人也是如此,虽有南北之分,可是这一念心性、智慧心,没有东西南北之分,也没有出家、在家之别,这念心性是无形、无相的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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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四)950709

 

  五祖更欲与语,且见徒众总在左右,乃令随众作务。惠能曰:「惠能启和尚,弟子自心常生智慧,不离自性即是福田,未审和尚教作何务?」祖云:「这獦獠根性大利,汝更勿言,着槽厂去。」惠能退至后院,有一行者,差惠能破柴踏碓。

  五祖听到惠能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言论,是很有见地的人,本来想再进一步与他讨论,但是看见身旁有其他弟子在,唯恐旁人知道了会心生嫉妒,也就不再追问,所以「乃令作务」。五祖为了保护惠能,让门下的徒众不要太注意他,于是分派他于大众中参与杂务、劳务。佛法有渐修与顿悟法门,顿悟的法门是法法平等,渐修的法门就是要修福修慧。所以五祖照例要惠能去作务,当中的启示,就是要惠能随着大家修福德。

 

  惠能立即向五祖说「惠能启和尚」,「启」就是启禀,是下位向上位者陈述的尊敬用语。因为惠能心想,五祖让自己作务,不外乎是要自己修福德、种福田,若说修智慧,智慧是本具,若要修福田,不离自性才是无上的福田。于是进一步追问五祖大师:「既然自心常生智慧,不离自性就是福田,为什么和尚还要我去作务?作什么务可以真正的增长福田呢?」

 

  五祖大师说:「这獦獠的根性太利了!你现在不要再多讲,到槽厂去!」「槽厂」就是磨坊,也就是碓房。一般人将放饲料、喂牲畜的器具称为槽,例如马槽;厂,在此处是指磨坊、舂米的作坊,过去古人在碓房自己舂米、磨米。这是暗示惠能,多言可能会泄露机密,引起他人的嫉妒,对自己没有好处,所以不要再多说了,赶快跟随大众一起去做事吧。惠能退下,来到后院,有一位行者分配惠能破柴与踏碓这两项工作。在古代丛林,煮饭要用柴烧,所以要破柴;踏碓,过去的丛林,都是自己种田,当稻子收成以后,要把谷子碾开,就将稻子送往碾米厂,将谷壳碾掉,成为糙米,最后再放到碓里去舂,把米舂熟。碓有两种,一种是用手拿着木棒往碓里面舂。另外,当米太多时,碓必须要很大,因此所用的力量也较大,这种必须用脚踏的方法,把脚踏在木头上舂米,称为「踏碓」。「行者」是在寺庙、道场发心修行的人,不论在家或出家,都可以称为行者。

 

  经八月余,祖一日忽见惠能曰:「吾思汝之见可用,恐有恶人害汝,遂不与汝言,汝知之否?」惠能曰:「弟子亦知师意,不敢行至堂前,令人不觉。」

  经过八个多月以后,五祖有一天来到磨坊,对惠能说:「吾思汝之见可用,恐有恶人害汝,遂不与汝言,汝知之否?」虽然你具有正知正见,但是怕其他人会因此嫉妒,甚至加害于你,对你不利。「遂不与汝言」,因此当时就不对你多讲,要你到碓房去踏碓,这是我当时的用意,你能不能明白?惠能说:「弟子也知道师父的一番好意,因此不敢走到前面的法堂,以免别人起疑心。」

 

  祖一日唤诸门人总来:「吾向汝说,世人生死事大,汝等终日只求福田,不求出离生死苦海,自性若迷,福何可救?汝等各去自看智慧,取自本心般若之性,各作一偈,来呈吾看。若悟大意,付汝衣法,为第六代祖。火急速去,不得迟滞,思量即不中用,见性之人,言下须见,若如此者,轮刀上阵,亦得见之。」

  五祖与惠能谈过之后,经一段时间,认为因缘成熟,应该将佛法心印传承下去。一日,五祖召唤所有的弟子,对大众开示:「世人生死事大。」世间生死事大,所以诸佛以一大事因缘出现于世,为让众生了悟生死事大;既生而为人,修行、学佛的目的就是在了生死。「终日只求福田,不求出离生死苦海」,五祖大师看到大众虽然很用功,却不知求出离生死的苦海,对于自己的生死大事似乎漠不关心。「自性若迷,福何可救?」假使这念心迷了,所做的种种福报也救不了自己。五祖看到门下弟子都只知道发心做事,从早上忙到晚上,急急忙忙地修福、作务,很少有人明悟这念心性的大事,为令弟子们了解佛法必须在事、理上用功,因此,五祖特别开示大众:「我看到大家都在发心,可是却很少有人来问自性上的道理。你们成天专门修福德,假使这念自性迷失了,福报也救不了自己。所以除了修福报以外,更要关心自己的生死大事。」

 

  我们这一生纵然修了福德,若迷失了自性,仍会随业流转。业,分为引业、满业。引业,就是引我们到三涂恶道、人道乃至天道。不论是人道或是天道,福报享完了,终究还是轮回生死。所以,假使只知道修福,不知道明心见性,不积极寻求了生死的法门,「福何可救?」福报也救不了自己。过去,梁武帝造寺安僧、集结经典,修了种种福报,自认为这样修行的境界很高,福德、功德很大,见到达磨祖师就问:「我读经、写经、集藏经,度了几万人出家,修建许多的寺庙,这功德有多大?」达磨祖师回答:「没有功德。」梁武帝在事相上修了很多福,希望获得赞叹;但是达磨祖师认为这只是人天小果,并没有得到佛法的真实功德,为了提升梁武帝,使他更上一层楼,进而明心见性,脱离生死苦海,证无上菩提,所以就告诉他无功德。

 

  佛法是应根机而说的,五祖所开示的道理是要告诉大众,除了修福田以外,更重要的还要脱离生死苦海。所以我们不要因为五祖这么说,就不再修福了。修行要福慧双修,除了修福田之外,还要有清楚明白的智慧,知道如何了生脱死。

 

  「汝等各去自看智慧,取自本心般若之性,各作一偈,来呈吾看。若悟大意,付汝衣法,为第六代祖。」你们每个人赶快回去,「自看智慧」就是本着自己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的这念心,「取自本心,般若之性」,般若有文字般若、观照般若、实相般若,此处所说的般若之性,就是我们的心性──实相般若之性。五祖要弟子们本着这念清清楚楚的般若心性作一首偈子,「来呈吾看」,呈送来给我看一看。假使当中有人悟了这念心性,「付汝衣法,为第六代祖」,就传他衣和法。衣就是过去释迦牟尼佛所传的衣,从达磨祖师一直传至五祖。契悟了这念心法,而后再传衣;如此先传法而后传衣,用衣来征信这个人确实已经契悟这念菩提心,并且能弘宗演教,荷担如来家业。「为第六代祖」,这样的人可以承先启后,堪作禅宗的第六代祖师。

 

  「火急速去,不得迟滞。思量即不中用,见性之人,言下须见。」火一燃烧起来,当中没有间断,这是指悟道的这念心很直截,光想是企及不到的。「不得迟滞」,不可再思考、等待,有了迟疑就会产生障碍。假使契悟了这念心性,时时刻刻这念心性都在,「思量即不中用」,想出来的道理是不中用的,与这念心性毫不相干。因为「见性之人,言下须见」,如果真正见了本性,马上就有自己的见解,当下就能答得出来。所以见性之人,是问在答处、答在问处,不须要经过思惟,经过思惟就不是。

 

  见性的人,一听就知道对方真正要问的是什么,问在什么地方就能答在那个地方,能够对答如流;一般人若经过思惟,就不是如此。所以,是否有契悟,只要观其日常生活的一言一行,就可以看得出来,即使不讲话也能够知道。若一定要问,真正见了性,马上就能答,不假思索,所以「言下须见」,就是马上见到这个道理。

 

  「若如此者,轮刀上阵,亦得见之。」「轮刀上阵」就是两兵相接之时,假使真正达到这种境界,即使轮刀上阵,这念心一样存在,一样可以契悟、见道。所以,悟了心性,挑柴运米都是神通妙用,就算轮刀上阵,也是神通妙用,两者是同样的道理,这就是真正的见性。所以五祖要大众不迟疑、不等待、不思惟,马上回去写一首偈子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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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五)950716

 

  众得处分,退而递相谓曰:「我等众人,不须澄心用意作偈。将呈和尚,有何所益?神秀上座现为教授师,必是他得。我辈谩作偈颂,枉用心力。」诸人闻语,总皆息心,咸言:「我等已后,依止秀师,何烦作偈?」

  大众听到五祖大师这么安排,就一个个彼此互相商议,认为不用枉费心思去作偈子。因为当时的教授师是神秀上座,他在五祖座下已经很久了,是位上根的人,通达经典义理,是上座又是众人的教授师,有修行、有学问、有智慧,所以大家都以为第六代祖师非他莫属。在僧团当中,有上座、中座、下座之分。一般以戒腊来区分,出家受了戒,经过十年为下座,二十年为中座,二十年以上为上座。另外,也可依断惑证真来区分,一个人的品德、修行很好,真正契悟了本心,有修、有证,也可以称他为上座,所以上座是一种尊称。

 

  「我辈谩作偈颂」,大家如果都想作这个偈颂,那就是枉用心机了。「诸人闻语,总皆息心」,大家听到这么一讲,都不作偈了,通通把想作偈的心念停止下来。众人都说:「我等已后,依止秀师,何烦作偈?」现在神秀是教授师,又是上座和尚,将来得了衣法,我们只须依止他就好了,怎还须枉费心机去作什么偈?

 

  神秀思惟:「诸人不呈偈者,为我与他为教授师。我须作偈,将呈和尚,若不呈偈,和尚如何知我心中见解深浅?我呈偈意,求法即善,觅祖即恶,却同凡心,夺其圣位奚别?若不呈偈,终不得法。大难大难!」

  神秀大师听到五祖要大众作偈来印证,印证后再传付衣法,于是思惟:「诸人不呈偈者,谓我与他为教授师,我须作偈,将呈和尚。」大众不作偈,一方面是他们确实作不出来,二方面碍于自己是教授师,看在这面子及身份上,也不好作偈与教授师争祖位,所以我必须要把自己悟道的偈子呈送给五祖大和尚;如果我也不作,那岂不是违背了五祖的心意。假使不将偈子上呈,五祖和尚又怎么能够知道我心中的知见及契悟的深浅?神秀接着又想:「我呈偈意,求法即善,觅祖即恶。」我把偈语呈给五祖大师印证,如果真正是为了求佛法,请求五祖来为自己印证心地,这就是一件好事;假使为了得衣、得法,想当第六代祖才作偈,这念心有所得,就是追求名利的凡夫,这样的心念就不对,即便是出世法也成了世间法。

 

  「却同凡心,夺其圣位奚别?」这和凡夫想夺圣位、祖位的心,又有什么差别?「若不呈偈,终不得法。」假使不把偈呈给五祖大师,大师就不知道我的心地是悟到什么境界,如此一来,又不能得法,实在是「大难、大难」!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;作偈也不是,不作偈也不是。神秀大师就一直在思惟这些问题。

 

  五祖堂前,有步廊三间,拟请供奉卢珍画《楞伽经》变相,及五祖血脉图,流传供养。神秀作偈成已,数度欲呈,行至堂前,心中恍惚,遍身汗流,拟呈不得。前后经四日,一十三度呈偈不得。秀乃思惟:「不如向廊下书着,从他和尚看见,忽若道好,即出礼拜,云是秀作;若道不堪,枉向山中数年,受人礼拜,更修何道?」

  五祖的堂前,有三处步廊,预定请供奉卢珍来画《楞伽经》变相及五祖血脉图,把五祖的心法传承,由文字变成图相,以流传后世,让大家来瞻礼、保护。「供奉」是中国古代的一种官名。过去朝廷爱惜人才,只要有长处的人,就聘其作为储备人才,由国家来聘请,给他一个职务,封为「供奉」。

 

  神秀大师把偈写好后,「数度欲呈」,好几次想要到堂前呈送给五祖,可是当要呈送的时候,心中却恍惚无措,不知道是送还是不送,心中拿不定主意。不但拿不定主意,甚至心里的压力还逼迫得自己「遍身汗流」,全身大汗淋漓。「拟呈不得」,心中无法决定是送、是不送?就在原地进进退退,始终无法呈上。前后经过了四天,「一十三度呈偈不得」,总共有十三次,每次都想呈送给五祖,但总是犹豫不决,终究没有办法呈上。后来神秀思惟,不如另外想个办法,不要亲自呈上,就将这偈子写在回廊上,假如和尚看见我所作的偈子,说我得了祖师心法,我就立刻出来礼拜,说这首偈是我神秀所作。假使五祖认为作偈的人没有见道、开悟,不就枉费自己在山上住了这么久的时间、受人礼拜,从今以后又将如何修道?

 

 

  是夜三更,不使人知,自执灯,书偈于南廊壁间,呈心所见。偈曰:「身是菩提树,心如明镜台,时时勤拂拭,勿使惹尘埃。」

  神秀进也不是、退也不是,想来想去,始终没有办法做出决定。最后,总算将这首偈写在回廊的墙壁上,「壁间」就是壁上空白的地方。「呈心所见」是指呈上心中的见地,「见」就是自己的知见,亦即所悟之道。「身是菩提树,心如明镜台,时时勤拂拭,勿使惹尘埃。」身好象菩提树一样,心宛如一面镜子。菩提树要浇水、拔草,枝叶才会长得茂盛,将来才会结菩提果,也就是要时时刻刻持戒清净的意思。身持戒清净,以戒法、善法来长养菩提树,将来就会开菩提花、结菩提果。这念心好象镜子一样,镜子有了灰尘,一方面要将它擦掉,二方面保持镜子不沾灰尘。「勿使惹尘埃」,擦了以后,始终保持光明,绝对不让它再沾上一点灰尘,意谓着我们要经常检讨、反省、观照,使这念心不打妄想,不起贪、瞋、痴,不患得患失、不贪名贪利、不说他人是非;否则,镜子就会沾满灰尘。这句话就如同四正勤:「已生善念令增长,未生善念令速生;已生恶念令灭除,未生恶念令不生。」四正勤也就是「时时勤拂拭,勿使惹尘埃」的道理。

 

  修行要调身、调心。身要如何来调适?就好象种树一般,种下树芽之后,若不拔草、浇水、施肥,树就长不大。拔草、施肥的意思,就是要持戒清净、修善断恶。调心的方法在于这念心时时要检讨、反省,不起贪、瞋、痴。有了灰尘,要立刻忏悔、检讨、反省,把它擦掉,这是一个渐次修证的道理,依据这个道理修行用功,也能契悟菩提。

 

 

  秀书偈了,便却归房,人总不知。秀复思惟:「五祖明日见偈欢喜,即我与法有缘;若言不堪,自是我迷,宿业障重,不合得法,圣意难测。」房中思想,坐卧不安,直至五更。

  神秀大师在回廊的空白墙壁上写了偈颂,便回到自己寮房,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究竟是谁写的。神秀大师又想:「五祖明日见到此偈,如果很欢喜、很高兴,认为合乎祖意,就证明我与祖师的心法、佛祖的心印有缘。假使五祖说我作的偈子离了道、离了法,还没有悟道,自然是我迷失了自心,是我过去的业障深重,不应该得法。」「宿业」就是过去的业,业有善业、恶业、定业、不定业。烦恼称为障,有了烦恼,就会障菩提、障涅槃。所谓障重,就是因为过去的宿习业感,所以没有智慧。「圣意难测」,就是指佛祖的心意,这念心不容易猜测出来。因为这念心「言语道断,心行处灭」。这念心──圣心,是绝对的心,起了一念,就不是圣。所以,不但不起念,还要了了分明、处处作主,这念心没有烦恼、执着,就是圣。神秀就在寮房当中思考这些问题,心始终无法定下来,所以坐卧不安,一直到五更时分天快亮时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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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六)950723

 

  祖已知神秀入门未得,不见自性。天明,祖唤卢供奉来,向南廊壁间绘画图相,忽见其偈,报言:「供奉却不用画,劳尔远来。经云:『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。』但留此偈,与人诵持,依此偈修,免堕恶道;依此偈修,有大利益。」令门人炷香礼敬,尽诵此偈,即得见性,门人诵偈,皆叹善哉!

  神秀将偈子写在壁廊上之后,一直到五更还睡不着。此时「祖已知神秀入门未得」,五祖已经知道神秀没有契悟本心、没有见到本心本性。天明时,五祖找来了卢供奉,准备请他在南边走廊的墙上画《楞伽经》变相及五祖血脉图,这时忽然看到廊上有神秀所写的那首偈子,于是对卢供奉说:「供奉!不用画了,劳驾你远道而来。经上说:凡所有相,都是虚妄不实的。所以只要留下这首偈语,给有因缘的人来诵持就好了。能够依照这首偈修行,可免堕恶道;依照这首偈修行,也能获得很大的利益。」

 

  大众看到墙上的这首偈子,对于修行的方法必然有所了解,比血脉图还有利益,所以五祖请供奉不用作画了。「但留此偈,与人诵持」,诵是口诵,持是严持勿忘,不但口持、心持,而且要依这首偈语来行持,如此则有大利益。「依此偈修,免堕恶道;依此偈修,有大利益。」这句话有深有浅,从浅处来说,依此偈修,不但不堕恶道,还有大利益,可得人间富贵;由深处来说,则是能超凡入圣。

 

  「令门人炷香礼敬」,炷香,就是燃一炷香,焚香礼拜。「尽诵此偈,即得见性」,如果让大家都持诵这首偈,诵到因缘成熟时,也能够见性,这属于渐修。渐修是使身、口、意三业清净,真正达到清净了,自然会成就开悟的因缘;如果三业不清净,认为心在外面、佛在外面,始终向外祈求,则无法与清净心、无为心、平等心相应。所以要「时时勤拂拭,勿使惹尘埃」,使身、口、意三业在任何时刻都清净。心清净,没有贪、瞋、痴、慢、疑、邪见,心当中就是光明,「即得见性」,如此就可以见自本性。「门人诵偈,皆叹善哉」,门人诵了这首偈后,个个赞叹不已,故曰「善哉」。一方面是五祖告诉大众要诵此偈,此偈有大利益;二方面是因大众认为这首偈写得很好,全都赞叹:「善哉!」

 

 

  祖三更唤秀入堂,问曰:「偈是汝作否?」秀言:「实是秀作,不敢妄求祖位,望和尚慈悲,看弟子有少智慧否?」祖曰:「汝作此偈,未见本性,只到门外,未入门内。如此见解,觅无上菩提,了不可得。无上菩提,须得言下识自本心,见自本性,不生不灭。于一切时中,念念自见,万法无滞,一真一切真,万境自如如。如如之心,即是真实,若如是见,即是无上菩提之自性也。汝且去,一两日思惟,更作一偈,将来吾看。汝偈若入得门,付汝衣法。」神秀作礼而出。又经数日,作偈不成,心中恍惚,神思不安,犹如梦中,行坐不乐。

  三更,即夜间十一点到隔日凌晨一点。夜半三更,五祖把神秀叫进法堂,问道:「壁廊上的那首偈是你写的吗?」神秀回答:「确实是弟子所作,弟子写这首偈不是想求得祖师之位,只望和尚慈悲,看弟子是否有一点智慧?」五祖对神秀说:「你作的这首偈子还没有见到自性,只到了门外,还没有登堂入室,尚未契悟心法。」

 

  「未入门内」,门是指心门──六根门头,六根还在外面攀缘,所以尚未入内。「如此见解,求无上菩提,了不可得!」依这种见解来修行,根本无法契悟无上菩提!无上菩提就是无上道,菩提是指我们这念觉性、清净心、无为心、绝对的心。佛法当中有渐修、有顿悟,神秀的这首偈属于渐修,其中还有能修、所修,尚未契悟本心,还在加行位,属于有为法。心性是无为法,若以「有为法」觅无上菩提,终究是了不可得!

 

  为什么以此见解觅无上菩提,了不可得?如同五祖所言:「无上菩提,须得言下识自本心,见自本性,不生不灭。」「言下」是起心动念当下那一念,念头过了,就不是言下,这好比参话头一样,已经成了话尾。「言下」就是当体,也就是当下在讲话的这念心。我们要「识自本心」,认识自己起心动念的这念心,明白是谁在讲话、谁在听法,从这个地方去「见自本性」。

 

  心,就是菩提心;性,就是涅槃性。有心必能识性,知性必能了心。识自本心,认识这一念清清楚楚的心;见自本性,见到这念心是空性,无能所、绝对待,了了明明,不生不灭。不生,就是不起心动念。我们只要一起心动念,就有念头生起;再起念头,前一个念头又灭了。一念接着一念,这念心就始终都在生灭当中,生灭的心,就是众生心。契悟了心性,这念心清清楚楚、了了分明,这念心始终没有「生」、「灭」,不生不灭心就是菩提心、涅槃性──这不在外面,也不在文字上。

 

  契悟了这念心,则「于一切时中,念念自见」,无论行、住、坐、卧,在任何时间、在每一念当中,本性都存在,无念也在、有念也在。无念就是「净念」,念念都能作主、都是自见。时时刻刻这念心都存在、都能作主,了了分明,这就是自见。假使还有一个能见、所见,就不是自见。因为这念心没有生灭,没有生灭的心能够超脱万物,不落两边,所以万法无滞。什么是「万法无滞」?无滞就是无住心,万法无滞就是于世上所有一切事物都能了达,无有障碍。有住就有挂碍;没有住,到哪里找挂碍?这念心若是染着于外境,就有了分别;有分别、执着,就是住,就会产生障碍。这念心若达到不生不灭,体证空性,则是万法无滞,不受外在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的影响,于事理上没有任何障碍。

 

  「一真一切真,万境自如如。」当下这念心达到不生不灭,达到菩提心、涅槃性,一真法界就现前了。一切真──在时间上,过去、现在、未来都是真;就空间而言,山河大地、日月星辰都是真。众生这念心未达不生不灭之前,所看见的外境都是相对的境界,是真如缘起、分别缘起、识心缘起、业感缘起。缘起,也是空性,悟到不生不灭心,心无所住,就超脱了缘起。只要一真法界现前,过去、现在、未来都在这念心当中,所以「一真一切真」。既然「一真一切真」,没有内、外,中间也不可得,内外成了一心,因此万境自如如。内外的境界,是同一真如,了了分明、如如不动。达到这个境界,起心动念都是神通、感应,因为万境自如,内外成片。成片,并不是在外面打成一片,而是内心成片,这念心如如不动。不动,不只是打坐不动,看到好的、坏的都不理它;再者没有昏沉,时时都能作主,这才是真正的如如之心现前。这念心现前两分钟、三分钟是不够的,只是偶尔相应而已,要能做到从朝至暮、从暮至朝,乃至日复一日、月复一月、年复一年都是万境自如如。

 

  「如如之心,即是真实」,如如之心就是真实之心,不须到外面找寻。假使不明白这个道理,面对逆境时就容易心生烦恼,乃至于想逃境安心。修行不能逃境安心,心、佛、众生三无差别,十方世界都在这念心中,天堂、地狱不离这念心,佛、菩萨也在这念心中,不管往哪里逃,仍离不开自己的这念心。若能识自本心,见自本性,内外即是一如,达到万境如如,自心如如,这才是最真实、最究竟的。「若如是见」,如果有这种心境与观念,「即是无上菩提之自性也」,这就是无上菩提,无上菩提就在这念心当中,除此之外是找不到的!自性,就是自己的本心本性。本心是菩提心,本性是涅槃性,心、性不二,菩提、涅槃,非一非二,亦一亦二,一个是体、一个是用,用不离体,体不碍用,体用不二,自性如如,万境自如。

 

  「汝且去,一两日思惟,更作一偈,将来吾看。汝偈若入得门,付汝衣法。」因缘成熟的人,一听五祖所言,马上就能契入。由于神秀尚未体悟其中大意,五祖就要他再回去思惟,一两天后如果真正契悟了,就将衣法传付给他。

 

  「又经数日,作偈不成」,又经过了好几天,神秀还是没有办法作出偈来,因为他心中有所求、有所得,所以始终无法契悟本心。「心中恍惚,神思不安,犹如梦中,行坐不乐。」内心恍惚不安,好象在梦中一样,行住坐卧都闷闷不乐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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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七)950730

 

  复两日,有一童子于碓坊过,唱诵其偈。惠能一闻,便知此偈未见本性,虽未蒙教授,早识大意。遂问童子曰:「诵者何偈?」

  又过了两天,有一童子从惠能舂米的碓坊路过,口中唱诵着神秀所作的偈。惠能虽然不识字,也没有人教授过他,但是这童子一念,他立刻就能了解这首偈的意义。于是问童子:「你诵的是什么偈?」

 

 

  童子曰:「尔这獦獠不知!大师言:世人生死事大,欲得传付衣法,令门人作偈来看。若悟大意,即付衣法,为第六祖。神秀上座于南廊壁上,书无相偈,大师令人皆诵,依此偈修,免堕恶道;依此偈修,有大利益。

  童子回答:「你这獦獠竟然不知道!五祖大师说,人生最重要的是生死大事;大师要传付衣钵佛法,所以命门人作偈来看,如果有人悟得大意,就传付衣法,让他作第六代祖师。神秀上座在南边走廊的墙壁上写了无相偈,五祖大师教众人依这首偈去修持,说依此偈修,不会堕恶道;依此偈修,可得大利益。」

 

 

  惠能曰:「我亦要诵此,结来生缘。上人!我此踏碓,八个余月,未曾行到堂前,望上人引至偈前礼拜。」

  惠能听童子这么一讲,也想诵这首偈,结个法缘。「上人」是尊称语,内有智德,外有胜行,在众人之上者为上人;一般对出家人也尊称「上人」。惠能说:「上人,我在碓房舂米已经八个多月,都不曾到过外面的法堂,请上人引领我到堂前礼拜、诵念这首偈。」惠能虽然是开悟了,却不嫉妒别人,还要去礼拜,结来生缘。一个开悟的人,没有我慢心、贡高心,即使别人没有契悟,也要跟他结来生缘;如果契悟了,有修有证,那更要去依止这位善知识。

 

 

  童子引至偈前礼拜,惠能曰:「惠能不识字,请上人为读。」时有江州别驾,姓张名日用,便高声读。惠能闻已,遂言:「亦有一偈,望别驾为书。」

  童子引领惠能到这首偈前礼拜。到了南廊,惠能说:「惠能不认识字,请上人帮我读诵一遍。」讲这句话的时候,旁边有位江州别驾,姓张名日用,便高声朗诵。惠能听过了张别驾读诵后,便说:「我现在也有一首偈颂,希望别驾可以帮我写在墙壁上。」

 

 

  别驾言:「汝亦作偈,其事希有!」惠能向别驾言:「欲学无上菩提,不得轻于初学。下下人有上上智,上上人有没意智。若轻人,即有无量无边罪。」

  别驾言:「汝亦作偈,其事希有!」张别驾难以置信惠能竟然会作偈,所以觉得很稀奇。他一方面是惊异,二方面对惠能有点轻视。

 

  惠能接着说:「要想求无上道、证菩提果,千万不可以轻视初学。」为什么呢?因为人人都有佛性。所以古德也讲:「莫轻初学,莫重老参。」不因为初学佛法者才刚入道,就心生轻蔑,切莫看轻初学。「下下人有上上智」,每个人的身分地位虽然有高有低,但是佛性却是一样的,下根的人也有上上智,「上上智」就是指佛性。相反地,「上上人有没意智」,是说上上等的人也会有心智不明的时候,即使是上等社会的名流,这念心不清净,也无法增长清净的智慧。所以,如果随便轻视人,就会有无量无边的罪过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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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八)950806

 

  别驾言:「汝但诵偈, 吾为汝书。汝若得法,先须度吾,勿忘此言。」惠能偈曰: 「菩提本无树,明镜亦非台,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。」

  张别驾对惠能说:「你就把偈语诵念出来吧!我为你写上,如果你为五祖所认可,将来得法、继承了祖位,请不要忘了要先来度我。」惠能便道出了心中的悟境:「菩提本无树,明镜亦非台,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?」

 

  「菩提」是指我们这念觉性、清净心。这念心如果迷了,就不是菩提心,而成了烦恼心,所以烦恼心、菩提心都是它。这念心如果不「觉」,就无法产生智慧;不但没有智慧,甚至还产生很多错觉,看不清楚也听不清楚。这念心迷惑了,起了贪、瞋、痴,计较人我是非,始终妄想不停、攀缘不断,执着一切境界为实有,而不知要返观自性,此时这念心就属于众生心,而不是菩提心了。

 

  「觉」就是灵知灵觉,就是觉性。不只佛法讲觉性,儒家也提到「先知先觉,后知后觉,不知不觉」,先知先觉是圣者,不需要他人教授就能契悟本心。例如,缘觉就是先知先觉的圣者,只见到外境的无常变化,就明白世间上的一切都是生灭、无常,一下就悟到无常、苦、空的道理。这是谁在悟?就是这念心在悟,这就是「觉」,觉悟了。

 

  觉有深浅不同的层次。众生是「不觉」,心念常缘虑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,迷于外境,背觉合尘,觉性迷失了,所以成了众生。众生心经常反复不定,时而想做善事,时而又造恶业,这念心始终是善恶夹杂,这就称为众生性。虽然人人都有觉性,但因觉性未完全现前,所以有时内心是光明,有时则是黑暗。这念心觉悟了以后,继续用功、提升,修戒、修定、修慧,从事上去熏修,在理上契悟,时时刻刻清楚明白,知道自己的过失所在,懂得惭愧、忏悔,渐渐地众生性就转为菩提性,因缘时节和合,就能契悟自己的本具佛性,见到菩提大路,在动静闲忙之中都不忘失当下这念心。就禅宗而言,这是保养圣胎;以经教来讲,属于修道位。见到这念心之后,才属于修道位。

 

  道有深、浅,有贤位、圣位、四向四果之别,这都属于菩提。菩提,有初果、二果、三果、四果的声闻菩提,这也是深浅的差别。以小乘来讲,是声闻果;以大乘来讲,是菩萨果。菩萨有三贤十地,三贤是菩提,三贤以上的登地位阶,还是菩提。圣也有深浅,四向四果都属于圣。修菩萨行,从三贤一直到十地、等觉、妙觉,都属于圣位,皆是菩提。所以菩提是一个总称,圣与贤都能证到菩提,证菩提的深浅,端看修证的层次。《金刚经》说:「一切圣贤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。」这念心属于无为法,并没有一个形相,所以贤也是它、圣也是它,如何去分别贤和圣呢?虽然指的是我们这念心,但是因「无为法」而有差别。无为法,就是指菩提心,菩提心是空性、觉性,所以「菩提本无树」,这念心无形无相,哪里还有树呢?

 

  神秀大师的偈语属于渐修,惠能大师的偈语属于顿悟。惠能大师这首偈是直接从心性来讲,明白地显示菩提是什么心境。神秀大师这首偈属于有为法,须经修证的次第,「身是菩提树,心如明镜台」是一种形容词,是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来观察;顿悟自心则是站在悟道者本身的角度,契悟了菩提心,不须以渐次修证的方法来形容。菩提就是我们的觉心,本来就没有树,菩提是空性、觉性,一切都了不可得;虽然是了不可得,当中又有光明、智慧。所以「菩提本无树」是指我们这念心。神秀大师形容「心如明镜台」,这念心像是明镜,明镜台是一个形相。惠能大师说「明镜亦非台」,这念心当中没有任何事物,我们这念心哪里找得出一个明镜?哪里找一个台?这念心是空性、是真空,当中一法不立,没有任何一个境界;虽然没有境界,但是这念心有智慧、有神通妙用。

 

  「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?」这念心一法不立,像树也不对,像明镜也不对,像什么都不是的。这念心当中什么都没有,讲明镜、讲菩提,都只是一种譬喻,在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有,一法不立,一切诸法毕竟空,无能、所,无我、我所,这念心是空性。「何处惹尘埃?」因为心不可得、性不可得,既然一切都不可得,从哪里去沾染尘埃?所以烦恼不可得,菩提也不可得,这就是真空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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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九)950813

 

  书此偈已,徒众总惊,无不嗟讶!各相谓言:「奇哉!不得以貌取人,何得多时,使他肉身菩萨。」祖见众人惊怪,恐人损害,遂将鞋擦了偈,曰:「亦未见性。」众以为然。

  这首偈写到墙壁上之后,大家看了都惊叹不已,真正觉得不可以貌取人。菩萨是菩提萨埵的简称,菩提萨埵就是觉有情,是大道心的人。菩萨,有法身菩萨、肉身菩萨,此处的肉身菩萨是指开悟的人。由于父母所生之身,是一种障碍,原本的四大五蕴是一种烦恼;现在把肉身转过来,契悟了本心以后,这念心当体即空,四大五蕴成了法身,五蕴之身转成清净身,烦恼心就变成菩提心。契悟清净法身就是契悟本心。本心在哪里?不离四大五蕴。离开四大五蕴,哪里去找法身?所以这是顿悟自心的法门,色即是空,色空不二。要想契悟空性,不能离开地、水、火、风;要想明了觉性所在,不能离开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。

 

  过去,智药三藏法师自西天竺到这里就有悬记:「当有肉身菩萨于此开演无上乘。」所以,一方面肉身菩萨是众人的称赞,二方面是由于智药三藏悬记在曹溪将有一位肉身菩萨开演无上乘。「何得多时,使他肉身菩萨?」是赞叹惠能到这里还没有多久的时间,竟然一下就契悟本心,变成肉身菩萨了。

 

  「祖见众人惊怪,恐人生害。」五祖见大众很惊奇,恐怕有心怀不轨者因为嫉妒而出现伤人之举,为了惠能的安全,就用自己的鞋子把这首偈擦了,告诉大众:「亦未见性!」意指作这首偈的人也没有见性。「众以为然」,大众以为真的如五祖所说,因此这场风波就平息了。

 

  以上这一段文字也提示了我们,不能以貌取人,不但不应以人的外在相貌来评论其贵贱、高低,更应该以菩萨心来普度一切众生。

 

  很多年前,有一个富人听说某一所学校办学困难。有一天,学校正在办活动,这富人就穿著普通的衣服,特地背了一***袋的钞票想去布施。到了学校以后,大家看他穿著很普通,以为是来凑热闹的,所以没人理会他。这富人在一旁观察得很清楚,他看到穿西装革履的来宾,个个受到隆重的接待,而自己虽背了一***袋的钞票来,竟然没人来打声招呼,最后他又把这一麻袋的钞票背回去。所以,不要以貌取人,真正有钱的人,不会说自己很有钱;穿西装革履的人,也不一定是有钱人。

 

  学佛修行,要实实在在地从心当中去修,身为菩萨行者,要做到平等普度,心行平等。进了道场,就是与道场有缘,愿意亲近道场的人,也许是向往这里的道风,或者是来寻幽访胜,不论是来参访或是来发心,我们都可以借机接引他,让他种个善根;如果是来修行学佛的,可以再进一步的劝发菩提心。要本着慈悲心、平等心来普度众生,不可以貌取人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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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十)950820

 

  次日,祖潜至碓坊,见能腰石舂米。语曰:「求道之人,为法忘躯,当如是乎!」

  次日,也就是第二天。「祖潜至碓坊」,五祖悄悄地来到碓坊。碓坊是指舂米的磨坊。「见能腰石舂米」,看到惠能在腰上绑着石头来增加重量,辛勤地舂米。语曰:「求道之人,为法忘躯。」五祖告诉惠能,求道之人的确应当如此为法忘躯。惠能为了求法,拚了命不顾自己的身体,实实在在是做到了这一点。

 

  人最重视自己的身体,假使现在有一个人,请他到碓坊去舂米,发现自己踏都踏不动,那他绝对会藉此因缘退下来,为什么?为了保重自己的身体。认为踏这个碓很重,身体可能会累出病来!可是惠能不这么想,即使是踏不动,也要想办法克服,所以「为法忘躯」,绑石头在身上。这不是一般人想得出来的,只有上求佛道,下化众生,不惜舍弃自己的生命来求法,来爱护常住、供养大众,才做得到。所以五祖大师肯定地说:「当如是乎!」真正应当像你这样啊!

 

 

  乃问曰:「米熟也未?」惠能曰:「米熟久矣!犹欠筛在。」

  乃问曰:「米熟也未?」于是问:「米熟了没有?」惠能曰:「米熟久矣!犹欠筛在。」惠能回答:「米早已成熟,就是还没有人为我印证。」舂米,要把米谷表皮舂掉,在这过程中会产生许多细微的米灰、碎糠,必须经过筛子,把所有的米灰、碎糠统统从筛孔刷下来,才能成为白米。此处是用舂米的过程来譬喻开悟之理。「米熟了没有?」五祖大师不是真正问这个米有没有熟,而是问惠能开悟了没有?见道了没有?心性在哪里?功夫保任好没有?六根还有没有妄想?心当中还有没有烦恼?如果这念心还没有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,还有烦恼、妄想,还有贪、瞋、痴,这个米就还没有熟!所以五祖大师是用米来譬喻心性。

 

  「米熟了没有?」这句问话,没有开悟的人就不懂,还以为真正是在问米。譬如说,开悟的人来参访,问他:这位上座从什么地方来啊?开悟的人绝对不会讲:「我是从台中来。」「我是从外双溪来。」而没有开悟的人不知道从理上回应,必然从事上来回答:「我是从台北来。」「我是从某个道场来。」这种回答就表示没有开悟。所以问在答处、答在问处,这就是禅机。

 

  惠能曰:「米熟久矣!犹欠筛在。」米已经熟了,指这念心已契悟了无为法,契悟了心性,没有贪、瞋、痴了。可是熟也好、没有熟也好,只有自己知道。「犹欠筛在」,只欠还没有人来证明。听了这样的回答,五祖明白惠能已经悟了道,真正契悟了本心,而且保任程度也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。

 

 

  祖以杖击碓三下而去,惠能即会祖意,三鼓入室。

  惠能悟了什么呢?「一切万法不离自性。」五祖知道惠能是初步的悟道,就再测试他一下,再激励他,希望惠能大彻大悟。所以进一步,祖以杖击碓三下而去,五祖大师用禅杖「击碓三下」。击,就是敲打。碓,就是舂米的碓窝。碓窝中间有一个洞,米就是倒到这个洞里面,然后用木棒或是石头去舂,这称为碓。五祖以杖击碓,打了三下就离开了。这是什么意思?假使不解祖师意,打三下也与自己没关系,而惠能完全知道其中大意。即会祖意,当下契会五祖意旨,也知道三下是什么意思。三下,是要惠能三鼓时分,即三更,到方丈室来。所以当夜惠能大师「三鼓入室」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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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十一)950827

 

  祖以袈裟遮围,不令人见,为说《金刚经》,至「应无所住而生其心」,惠能言下大悟:一切万法不离自性。

  祖以袈裟遮围,惠能到了五祖的丈室,纸窗里点着油灯,五祖大师恐怕外面的人看见室内的动静,对惠能会有所猜忌,就用袈裟将窗户围起来,遮住灯光。为说《金刚经》,为惠能讲授《金刚经》,直到讲解「应无所住而生其心」的义理,惠能就真正大彻大悟了。

 

  惠能是因「应无所住而生其心」而大悟。有些人诵《金刚经》,看到这句话时,却充满疑问:「我们这念心既是本具的,为什么《金刚经》上还要无住、还要生心?那生出来的就不是本具的了?」什么是「住」?有想有念就是住。佛法的道理,一是小乘,一是大乘,要能圆融会通。住,看是住到什么地方?假使安住在实相上,就是最实在的!如果是修四念处等观行,则不是安住在实相上,而是一种方便的法门。因为我们这念心若没有依靠在观行上,就容易打妄想,想东想西、患得患失,或者感觉无聊,乃至于造恶业。所以,第一步先要有所住。念佛、诵经、持咒……这些都是有所住。念佛,把心依靠在佛号上;诵经、持咒,把心依靠在经文、咒语上。有所住,是从方便到究竟的第一步。

 

  这个地方讲「无所住」,并不是住在四念处上,而是已经超越了。一般众生都有我执和法执。一个人有我执,就会打妄想,佛为了使众生超越我执的烦恼,所以慈悲开立种种法,四念处就是其中的一种法门。借着法让心安住下来,与法相应之后,慢慢地,就能破除我执、我相,进一步可以了生死;但是,如果执着所修的法,有了法执,就无法见到本心。「无所住」,是连法都不执着。为什么不要执着法?法由心生,心生万法,心才是根本。大乘所讲的就是「无所住」。

 

  心有所依靠、有所想,就是「住」,和我们身体的住是不一样的;「无住」,不想过去、不想现在、不想未来。我们这个世间,一个是时间,一个是空间,你想到过去、想到现在、想到未来,就住在时间上。东、西、南、北,内、外、中间都不住,也不住在空间上。如果想到东方,那就住在方位的概念上了,但哪个是东?哪个是西?哪个是南?哪个是北?这都是相对待的、变化的,都不是正确的。所以这里告诉我们「无住」,东西南北不住,内外中间不住,善恶美丑也不住。不住大小方圆,不住动静闲忙。不住就是不要想念,而不是把我们的身体离开这个地方。离就是心要能离开,而不是身体离开!

 

  我们的心不染着、不攀缘,就离开有所住。众生心都是想过去、想现在、想未来,所以就有烦恼、有妄想;有烦恼、妄想,因此没办法离开生死。现在不住,不想过去、不想现在、不想未来。不想过去,过去的善业、恶业就超越了。不想未来的事情,心不住在未来。而现在也不住,不住现在的这个心,哪里是现在?悟了这念心,就是现在;没有悟,就是生灭。师父在这里说法,诸位听法的这念心是现在吗?讲第一句能听到,马上再讲第二句,这时听到第一句的那念心又灭了,哪一个是现在?现在心也是在念念迁灭,念念不断地在生灭当中,众生的心就是处在生灭中。想到过去,是生;想到现在,过去又灭掉了。想到现在如何用功,想到未来要成道、要证果,未来要得个名、得个利……这样子想,就是想到未来的事情了,这